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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王秋杭

中国所谓的“纪实摄影”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由摄影界提出来的、一个以打压所谓的“沙龙摄影”的、极为模糊的摄影门类概念。它一提出来就广受争议、莫哀一是,以至于到了1994年中摄协在贵州召开了盛大的全国摄影理论年会。印象中,用餐时围坐在一起共有十六桌之多,将近两千人吧,研讨的主题就是纪实摄影。大会由德高望重的中摄协分管理论的副主席袁毅平老师主持。本博主有幸应邀参加了大会并发了言,凡发言的文稿都刊登在中国摄影杂志上,也是公说公有理、婆说婆有理,无法形成共识。所以今年11月10日的博联访谈,《摄影世界》原主编毛众役先生说:“纪实摄影没有形成一个独自的概念”是有事实依据的,相信毛主编当年也参加了那次盛会。两千多位来自全国各地摄影界的理论家和学者,坐在一起研讨了几天几夜的所谓“纪实摄影”,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发言内容现在都记不太清了。但有一位摄影家的发言却印象越来越深,他上台只有一句话:“纪实摄影等于脱裤子放屁,摄影本来就是纪实的。”引起全场轰然大笑。

  由于中国的摄影是定位在群众文化基础上的,再加上文革中由旗手江青化名“大海”、“竣岭”亲自导演、摆布、拍摄专门为工、农、兵造型的《一丝不枸》、《南海女民兵》、《月夜哨兵》等样版摄影作品,印刷成宣传画,全国发行,家喻户晓。所以它一开始就吸引了大批大批的工农兵的加盟。“一支没有文化的队伍。”就是那个年代其它艺术门类对摄影界的嘲讽。正是由于所谓的“纪实摄影”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、不需要甚至完全排斥专业的摄影技术知识、但却被摄影界视为最崇高的一种摄影类别,所以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没有多少文化知识、只要靠所谓的“纪实摄影”作品获奖便能一举成名的发烧友的疯狂加盟,轰轰烈烈30多年。


  但在改革开放迅猛发展的今天,所谓的“纪实摄影”逐渐显露出它先天的严重不足,因此越来越走向了衰亡。在杭州,百分之九十九的摄影家转身成为“被雇族”,你需要什么图片,我就去拍什么图片,尤其是参赛。


  当年所谓的“纪实摄影”的提出,法律还没建全,可30年来一直停留在最原始的、无法无天的模糊状态中自淫,而不去进一步完善、提升自身的界定和认识,因此直到今天,许多摄影人还误以为可以在“社会担当”旗帜的煽情下,以救世主的姿态,对被摄者居高临下地任意摆布:将已经下葬的尸体重新挖出来再葬;严寒的冬天命老大爷扒去棉衣,露出赤裸的脊梁往上泼凉水......新郎新娘可以另时拼凑、广场鸽可以复制、藏羚羊能够移植......等等,等等。


  在“获奖至上,纪实为尊”的摄影界愈演愈烈的普世“真理”的误导下,什么肖像权、隐私权、著作权完全可以不顾,我的是我的,你的也是我的。解海龙的《大眼睛》拍卖30多万,不是遭遇被摄者肖像权的诉求了吗?最终导致30万谁也拿不到,全捐给希望工程。那么试问:已经拍出去了的那20多幅还敢继续上拍吗?再遇到肖像权诉求怎么分?还是全捐给希望工程吗?中摄协金像奖因连续的造假被取消资格,致使金像奖的含金量大打折扣;各地报纸多次因侵权遭摄影家起诉,使得党报威信一落千丈......等等、等等。可见,本来就模糊不清的所谓的“纪实摄影”,早已支离破碎、越来越举步维艰了。


  最近,著名的自由摄影家徐勇对纪实摄影的“普世价值”提出了质疑,引起相当大的震动。正是因为中国的纪实摄影没有法律的制约,所以不能和国外的纪实摄影(应该称报道摄影或文献摄影更准确)的普世价值相提并论,因为国外的报道摄影是严格受新闻法制约的。更重要的是,国外从事报道摄影的人几乎都受过高等教育,不仅对摄影史和摄影专业知识充份掌握,而且对法律法规更是牢记在心。据悉,最近因新闻照片数码图像PS现象误导读者的情况频繁出现,国外各大图片社对签约摄影师增加了更为严厉的签约条款。例如:“美国国家新闻摄影师协会(NPPA)所订立的《操守守则》在新闻摄影行业中被视为《圣经》,它开宗明义地指出,“准确性是我们这个行业的指导原则”,当数码技术出现以后他们就修订了两个附录,即《数码修改操守守则》和《违反操守的惩罚细则》,明文规定要杜绝摆拍照片和修改照片的内容”(摘自〈江融:摄影是否仍然有力量?(上)〉 -----雅昌摄影网)。不象中国,小学文化程度、镜头光圈永远是F8,就敢拿起相机无法无天地到处拍摄所谓的“纪实”照片。


  中摄协举办的全国影展奖项设置几经修改,仍然将“记录类”排在第一位并且不设门坎,任何人都可以参赛。跟世界新闻摄影比赛(即“荷赛”)“新闻类”需专职摄影记者才能参赛的门坎完全相左。那依然是群众文化的理念在作崇。事实也证明历届全国影展所谓记录类的来稿要高于其它类别好几倍,造假也是最多的一个门类。尽管中摄协制定了作品获奖事先公示、如有造假终身禁赛等规定,然而此举不足以对抗著作权法,仅在中摄协会员范围内有效。我们必须认识到,摄影的社会担当绝不是见义勇为那样人人都可以做到的事,必须和国际接轨,由独立个人、专业深造、媒体信誉、法律约束等多方面条件综合构成,设置专业门坎。而群众文化则完全放开,不要给以任何沉重的精神负担。全国摄影艺术展览就应当理直气壮地将艺术类排在第一位。如果我们还是陶醉在人多势众的群众文化理念上,对记录类摄影作品不设专业门坎,那么,它的所谓社会担当只能是《一丝不枸》、《南海女民兵》、《月夜哨兵》等样版摄影作品的21世纪版而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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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群众摄影运动。 王秋杭摄